相遇萊特堡

「妳猜Ikea的書架一組多少？」

我沒理他。

「才五十喔！而且是白色的！買幾組把四面牆都裝上，然後換盞燈，那間圖書室就完工啦！」

「我覺得只要把暴露水管那面牆補好就好！」

「不然買一些組裝衣櫃，把樓上那小房間改成更衣室兼健身房…」

「不用啦！衣服不要的捐出去，衣櫥就很空啦！」

幾天後，那老兄又來亂：「那來把葡萄藤修一修，裝個鐵皮屋頂，就不用打掃滿地的爛葡萄，也不用擔心被鳥糞滴到…」

「再說吧！」

一星期後，「租屋剩的綠油漆快過期了，來修後院烤肉間的門窗，然後漆成綠色…」

我送他個白眼…拜託！雖然這人很勤快，假日不休息老是排工作，叮叮咚咚修房子修了十多年，但這百年老屋吃掉了至少五萬美金，外加上千小時我們寶貴的時間和體力！好不容易舊工程才結束，又要開始新工程…會不會覺得這人哪裡有問題啊？

「你沒救了啦！」我說。

「那？樓上陽台漏水好多年了，來換地板吧…」

嗯？那地板，前屋主貼一種塑膠網布，再鋪上地毯掩人耳目。結果外面下大雨，樓下陽台天花板就滴滴答答下小雨！凱鋪了層鐵皮，隨便又丟了塊木板剩料，居然也撐了…十年了吧？只是，那陽台也從此成了禁區，原本以為可以白天乘涼、夜晚就著燭光賞月，到頭來僅剩奢想！

十多年來，房子更舊，我們也更老了。

「好吧，以後賣房子也得修。」我終於點頭。從前兩人設計裝潢的熱情消退，剩下的，只是現實的心無餘力感。

工作，還是得繼續。

凱呢？卻還是一貫追求完美：「得先重漆欄杆，不然新地板配舊欄杆多難看。」

堅持花七十美金買了一桶名牌油漆後，這老兄說：「要先把欄杆洗乾淨，不然油漆上不了。」

沒關係，五月正好大女兒放暑假回家，就給她一點事做吧！

意料之中，凱完全不滿意女兒的工作品質，堅持自己重洗一遍，順便把脫落的油漆刮掉，還把牆也洗了、兩扇門拆下，裁成新地板需要的高度、地板掃了、連天花板都刮了脫漆，這樣呢？花了一天！老人家一星期勞動一天就不行了，下星期再說。

重新油漆欄杆和天花板又去掉一天，下星期可以釘地板了嗎？

「不行，至少得漆兩層，還要漆牆壁，牆壁是不同的白。」

「拜託！看還有沒有舊油漆啦！不同色還要買很貴耶！再說，都是白色！誰看得出哪種白？」

還好五年前的舊油漆還能用，欄杆和天花板上第二層油漆，加上油漆牆壁，又是一星期過了。

「我們還有藍色油漆，來把兩扇門漆一下吧！」隨他去吧！我早就放棄任何堅持了！老公這麼勤勞，我是在埋怨什麼？

誰知道上樓拍照時，原來他說的是裡面的門！天啊，外面那扇門窗還是白的，裡面門漆藍色誰看得到啊？

接下來，跑三家材料行，買足需要的34 塊木料，切割完畢，又是一星期。

我做什麼呢？像清潔小妹一樣，拿著掃把畚箕，趁空檔在工地迅速打掃、隨時等著需要時扶一把、兼遞工具、外加給水拍照…嗯，好像我做事的時候，從來沒人幫我拍過照吼？

這樣是過了多久了啊？一個半月吧！接下來是連著兩週的雨，我已經沒有等待完工的興奮了！終於，好不容易開始動工。

釘了一天，完成超過一半的進度。

「嘿，加緊趕工，也許明天可以做好。」

說這話的人隔天卻開始龜毛，十五塊木料居然說有十二塊不能用！什麼變形啦、裂開啦、凹凸槽怎麼敲都接不起來啦…一塊木頭十五美金耶，等於把一百八十美金丟進水裡！

「再買就會先看能不能用再切，不然那些已經切了不能用也不能退啊！」

自己修房子雖然省工錢，可是卻省不到材料費，還得投資工具、得多一個工具間、又要犧牲假期…還是那句老話：別以為嫁了個會修修補補的男人很省事，其實是給自己多找事忙！

終於，杉木地板釘好啦！

也上了亮光漆，以往我們都選透明無色，這次想說換選杉木色，結果怎麼是鮮豔大橘色啊？

然後，爬上十二呎高的梯子，想裝上類似屋簷讓雨水順勢滑下而不會打濕木頭地板的drip edge，可是縫隙太大裝不上，只好省去。

欄杆下的邊木，需要三層耶！

  四周牆壁和地板的邊木，這些除了釘上去，還要兩層漆。

再用補土 plastic wood把釘子蓋起來。

填縫隙的矽膠caulk ，把牆壁和木板的縫隙補好。

不是建築工，可能以為這樣就完工了吧？忘了還有門和地板間的踏板！一般都用一種鐵板，可是我們的間隙太寬又不平，所以先用木頭盡量補齊，這些木頭部分都要重新補漆。

再蓋上鐵板…這鐵板，因為需要超寬超長呎吋，先是上網訂了超過一個月都沒收到，後來改訂別家，然後又老眼昏花訂錯呎吋！最後發現真是笨蛋，店裡就有啊！繞了一大圈，早知道直接去店裡買，就不用等好幾個月啦！

這算是我們家最小的工程了，從五月拖拖拉拉到十月，材料費花了將近美金一千，人工無價！

年復一年，隨著每年不同的整修，《老屋修繕》系列也寫超過十年，原本以為撿到古董屋的興奮，到兩人穿著雨衣當防塵衣，累得呆坐屋前階梯…雖說總是我們倆共同擁有的第一棟房子，但是實在很累，很累！

「明天來把烤肉間的脫漆刮掉，用剩下的油漆把門漆成藍色吧！」這人？簡直工作狂！

十多年，作夢的熱情消失，夢想還是離我們很遠，似乎，還更遠…老人與老房子的畫面，卻離我們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