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萊特堡

        還記得亨利嗎？就是賣我們百年古宅的前任屋主，聽說買了隔壁州更大的房子，朋友都說像城堡一樣，佔地五十五英畝。大家都想，什麼時候會請我們去看看呢？果真冬天剛過，就收到請帖，請大家去參加雞尾酒會。
        「哇，醫生果然錢賺得最多，雞尾酒會欸！」凱說。 
        「什麼意思呢？不是晚餐啊？」
        「不是坐下來的正式晚餐，是客人很多，有酒保的宴會。」
        「我不會喝酒怎麼辦呢？」
        「隨便拿一杯白酒吧，白酒一般來說比較甜。不過傷腦筋的是，雞尾酒要穿得正式些，可是我懶得週末還打領帶！」
        「那我呢？」
        五月的第一個週末，天氣剛暖得可以露一點春色，我又穿上那套比較可以看的無袖緊身褲裝赴宴，車子往山區開，房子越來越豪華，柱子越來越多，宅院也越來越大，大到每戶都養了幾匹馬，可是這些大房子顯然還不夠大，都不是亨利的家！這個在賓州三千多人的小鎮叫‘綠城堡’Greencastle，果真名副其實，像是個城堡鎮。
        「到了！」凱終於在像是公園的大草坪前停車，草坪看不到盡頭，一長排的車子也看不到盡頭。入口處擺了兩大盆纏成上下兩個球狀的玫瑰，柱式前廊旁有十呎見方的兩大叢白色和紅色的杜鵑，不只大得驚人，而且所有的花剛好全都密密地開了，像兩棵超大型的花球，杜鵑的花期不長，辦個宴會能有這種運氣實在幸運！通往大門的路上舖著紅地毯，才剛驚訝地踏上，就看到一位攝影師要我們站定照相，哇，還沒這樣當過貴賓呢！
        客人很多，上百人吧！每個人都得簽名，送禮的人倒是不多，頂多是酒或花。凱說，大概大家都想，主人不希罕吧！早知道也不用送了，留著自己喝。
        城堡沒有我們的老，大約建於1920年，可是蓋好沒多久就碰上大蕭條，所以一再易手，沒碰到穩靠住得久的金主，亨利笑說，他是偷來的！等我們也笑完，他又轉頭招呼別人去了！也好，正好可以和別的客人一樣，隨意閒逛。 
        房子大概有十多個房間，呈長方形，廚房在樓下邊間，其他的樓下房間，除了一間書房以外，全都成了這次宴會的客廳。兩個房間擺主食、兩個房間擺甜點，另一個邊間全是酒，像是室內流水席，只是得站著吃，椅子當然有，很少人會主動坐下來，除非是資深人類。
        樓上有房間也有起居室和客廳，半舊的牆壁和尋常百姓的浴室，讓我們有回到人間的感覺，看來亨利王還沒裝潢到樓上來。
        屋外和我們一樣，也有一棟夏天的廚房，室內的壁爐上整套的烤肉用具，地上是我最愛的青石地磚。
        「欸，這不是原本在我們家進門的石獅噴泉嗎？」我指著角落裡還沒拼湊起來的獅頭說。「亨利既然不用，幹麻不留給我們呢？」這是我當時看上那棟房子的第二個原因，現在我們的進門處還留著六個螺絲洞，找不到更好的擺飾，到現在還空著。
        遠處有個馬房，亨利用來停古董車。旁邊有一個高大圓柱形silo，舊時用來堆榖物的地方。另一邊是一片大規模的蔬菜園，一排排整齊整好的地都舖上黑布，正在育苗，四周圍著漂亮的白色矮籬，他家的傭人除了幫他帶小孩，還得種菜。五十五英畝的地到底有多大呢？就是大到怎麼看都是你家！
        後院搭了一個十多桌的帳棚，桌上的盆栽你猜是什麼？沒錯，就是長春藤！長春藤纏成了小球，放在小花盆裡，美得讓人忘了她的侵略性！看來女主人是真的很喜歡長春藤，她如果知道我們把爬得滿牆的長春藤都拔了，不知作何感想？幾個凱認識的紅十字會朋友邀我們坐一起，這些年紀較大的各國朋友，是同在紅十字會的亨利媽媽邀來的，都已經拿了一整盤的食物，紛紛介紹哪種好吃，不要錯過。旁邊還有服務的女侍，端來新炸出的希臘甜點，裡面包了碎肉的千層酥！現場有樂隊演奏和歌手演唱。這樣的一場宴會，所費不貲吧？大家整晚的話題都繞不出房價和夫妻兩人都是醫生的主人身價。
        凱沒有往常的談笑風生，早早跟亨利和穿著緊身黑洋裝的女主人，以及荷綠長紗裙的亨利媽媽道別後，就上車了。我看著專心開車的凱，試圖安慰說：「要是有錢，也不想住那麼大的房子。」
        「為什麼呢？」「沒必要吧？大得不像話！」
        「那是因為妳沒錢。」「你呢？你喜歡嗎？」
        「喜歡有用嗎？沒能力只能撿人家不要的東西！好了，下車吧！下‘卡車’吧！歡迎回到我們的破屋！」
        我摸著鼻子偷笑，這個凱，今天大概吃多了酸葡萄！我呢？只是很老土地遺憾，不能帶相機，也沒人照相或錄影，沒留下一點自己美麗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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