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這傳說中的鬼屋已經有兩年了,怪事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多,只是累。因為,照顧這所房子,像照顧一個超齡的老人,修繕的速度,永遠跟不上老去的腳步… 老房子今年一百六十大壽,我們從剛搬進來伺候老佛爺般的戰戰兢兢,到現在跟房子一樣耳不聰目不明,還連帶跟著老了兩歲,開始步著中年人蹣跚的步履,身體的病痛讓修繕速度明顯放慢。朋友總問:「房子修好了沒啊?看妳這個連載停好久了,生活悠哉點了吧?」
房子哪會有修完的一天呢?有的,只是個人的心態變了,把問題視而不見,和問題共存,就可以稍安幾天,等著像前任屋主一樣找到新買主,把問題留給別人,所以,當凱大叫:
「怎麼水變小了?妳剛剛在用水嗎?」頭髮濕淋淋的凱嘟著嘴問。
「沒啊!」其實已經知道好幾天了:「喔,我剛在洗碗!」想瞞天過海。
「可是妳看,現在沒人用水,水壓怎麼這麼小?」
「有嗎?還好吧!」我還是想迴避,前屋主連天花板滴水都可以沒看到了!轉身快步到地下室洗衣,角落的打水幫浦吵聲驚人,像馬達啟動不了停滯在點火的咿呀聲。
凱也下樓,瞪著幫浦:「以前會叫這麼大聲嗎?」他是怎麼回事?最近有閒錢嗎?
我盡量用冷靜不慌張的語氣:「我不知道啊。」又是違心之論,當然以前沒這麼大聲,而且也不會永遠不停!
「我去打電話找人來修。」凱綁好浴袍上樓,他當然也不是笨蛋,看得出是我在裝糊塗,反正,該花的錢跑不掉了!
幫浦公司的人來時,我正好要去過街等女兒回家,鄰居太太問:「怎麼?你們的水井有問題啊?」這個小鎮,連貓生了小貓都全鎮皆知。
「水壓有點低。」我不是很想回答,房子的問題街坊都知後,怎麼賣得出去呢?可是又撒不下謊。
「該不會是沒水了吧?我們家的井水,搬來的時候就乾了。前面那家也沒水了,叫人鑽深一點要上萬呢!」看我臉垮下來,她笑說:「應該不會啦!」
是嗎?對街那家去年好像是在鑽井吧?鑽了兩三天,該不會鑽得比我們深,把我們的水用光了?我帶著蹦蹦跳跳的女兒和忐忑的心回家,工人正寫好帳單說:
「問題在井裡面的幫浦,可是我們找不到妳的井水口,沒辦法修。」
「可以等我一下打電話問嗎?」什麼都沒修也要付錢嗎?我趕快撥電話給正在上班的凱。
「我只知道在大樹和房子間,戶政司的資料沒附圖,幾百年前的房子,誰畫圖呢?」我轉頭跟工人聳肩。
「那我們現在沒辦法修,下星期叫怪手來挖,再看看…」
「怪手來多少錢呢?」
「一小時六十五元,不會超過五百美金吧!我們不會故意慢吞吞挖的。」頭髮長到肩膀、滿臉曬得通紅的工人答。美國人叫這種在戶外勞動討生的人redneck紅頸族,受太陽眷顧的一族。
我看著今天什麼都沒修的帳單,出車和人工費總共一百三十元。凱回來後說,自己挖吧,健身兼省錢!
開挖前,我們依工人建議,把水關掉,免得幫浦燒壞,水管裡的水嘩嘩地全流回井裡,很怪異的回聲從幾十呎深的井底傳來。
凱小心挪開蕩在窗邊的瓦斯管,開始循著牆腳的井水管線挖。通常為了怕水管結冰,管線至少埋三呎深,得挖一整天吧!我拍了幾張照片後,就去整理荒廢已久的花圃。
「好臭喔,妳有沒有聞到?草味嗎?」
「是瓦斯,瓦斯漏氣!」那是一種很可怕的臭味!
「真的嗎?我剛剛挪了一下管線,我怕砍到瓦斯管。」
「好臭!真的是瓦斯!」我衝進廚房,家裡沒味道,門開著的車庫有一點,顯然是從外面進來的!我瞪著那脆弱的老黃管,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錢?凱把瓦斯總開關關了,我說:「很好,沒水沒瓦斯,不用洗澡做飯!」
「沒那麼糟啦!我們還是有水啊,每天可以設幾個尿尿時間,開水沖廁所,等上完廁所再關水。誰有這種寶貴經驗啊?」凱很得意地說。
這是美國人比較長壽的關鍵嗎?我無奈地叫女兒們快去上廁所,就在女兒沖水的瞬間,水管裡空氣的爆裂聲讓水管震動起來,一切歸於平靜後,旁邊窗戶傳來昆蟲拍打窗戶的哧哧聲,女兒和我面面相覷,我拉開窗簾,沒蟲子啊!怪聲持續了一分鐘結束。我下樓,改用樓下的廁所…洗手台旁美麗的巴黎織布灑著水滴,從天而降的水滴!原來剛才是水管爆裂!我心裡開始罵著幾句僅知的髒話!這房子,我們待它不薄啊,怎麼一點庇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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