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從冰箱上層的冷凍櫃拿出一個塑膠袋包著的食物,打開裡面的報紙,是一個黃銅盒子,一個上小學時我和姐姐共用的便當盒。長方形,二十公分長十公分寬的大便當,裝著我和姐姐的中飯,每天中午我得從一樓的四年級教室走到三樓六年級姐姐的班上等吃便當,為了省一個人的蒸飯費。
黃銅的便當盒經過十多年,已經被撞得凹凹凸凸,母親拿著抹布擦掉盒子上冒出的水滴,打開左右的扣鐶,掀開蓋子:裡面有幾條金條和兩個紅色錦囊,珠寶店裡放珠寶的喜氣錦囊。她拿起其中一個,拉開拉鍊,有著珠寶店名字的紅色塑膠圓盒依然光鮮,圓盒裡有張黃色便條紙寫著我的名字,不識字的母親努力描繪出的字,有著母親憨厚的神情。
「這嚨是妳欸,妳欸記得否?」
我看著母親微笑,把語言切換成母親的母語:「欸啊!」時光也切換到黑白照片的歲月,第一個戒指刻著小圓文,是母親在我十六歲時給的。「每截勒查某子嚨有。」十六歲時的指環,現在居然還能戴。盒子裡還有一個綴著七顆小金珠,二十歲時的戒指,然後是結婚的首飾。「妳結婚了,欸賽各自收啊。」
每個女兒一結婚,黃銅便當盒裡就少一個錦囊,十年間,母親把四個錦囊分派完畢,便當盒裡只剩下一個圓盒和金條。我說:「帕開來看邁啦!」其實,裡面的首飾我已看過好多遍,不多,一個紅色如意婚戒、一條同款如意項鍊,和姊妹們這些年上班後買給母親的金飾,金飾店給的小紅紙條摺得很整齊地舖在底層。
這是母親的珠寶盒,年輕時的母親總是把在工廠工作攢下的錢買金條收著,等到女兒大了,就去金飾店打個戒指送她們;等女兒要結婚了,再拿金條去換些首飾。盒裡的金條越來越少,直到我出國,生的也是女兒,母親捎來兩條項鍊給孫女:「隨便打二條項鍊后嬰做紀念。」
我打開屬於我的紅色錦囊,放回那個有著母親憨厚字跡的盒子,母親給的。
- Jul 09 Sun 2006 06:09
黃銅的便當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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