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萊特堡

突然想起一張照片，大概是在剛搬來這房子不久後拍的吧？可是卻於書架的相簿中遍尋不著！嗯？那是好久前，我還沒手機、甚至數位相機的年代，所以，絕對絕對不在電腦裡，也絕對絕對有洗出來……我頹坐在地，背靠床沿，看著整牆的書發呆。

也許錯放到樓下酒吧間的相簿裡了？我起身，走下樓去。沿途一一打開所經之處的燈，走道、客廳、廚房、酒吧……伴隨我細碎的腳步聲，以及開關櫃子翻找相簿的碰撞聲……我停下手邊的動作，聽見屋頂上暴雨把金屬遮棚打得叮咚響……

我看到了好多不復記憶的照片，從前我跟他有各自的相機，他總喜歡洗四乘六，雙份的；我呢？洗的是三乘五，單份；他總是用相機裡自動加上日期的設定，我笑他：「這樣不是很破壞畫面嗎？」如今卻發現，有個日期的確是多了份確定感，可以彌補記憶裡模糊的缺角。

可還是沒找著那張照片！是我記錯了嗎？有時，不記得的事會經由舊照想起；那麼，不存在的照片也會經由記憶拼湊起似是而非的影像嗎？我記得那天，他剛從公司下班，我正好在後院往上拍在屋頂施工的工程，看見他，我沒喊他，只悄悄地把鏡頭轉向穿西裝回家的他。之後，他也進屋拿出自己的相機拍照，他說：「房子越醜的時候越要拍，這樣以後整修好，對照起來才過癮！」那年，母親剛好來美國看我，他跟母親說：「十七年後再來，這房子就會完全修好，很漂亮啦！」那年？喔，是2004年。

他提早把房子修好了，在去年，2016年。當時說十七年只是他的一個玩笑，他總會在幽默裡加上一個數字：「我今天講了381通電話！」、「妳等於在我587件待辦的事上再加一件！」、「這句話妳已經跟我說了246次了！」

我終於在吧台上專門放修房記錄的相簿裡找到這張照片，照片上沒有日期，但是我在旁邊四乘六的照片上看見了日期：2004年8月27日。

這一年來，我的世界是靜止的，空洞無趣也無晴；當然，也失去了數字與日期。

但是，我不會忘記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生日快樂，Happy Birthday, my dear.